前不久,携家人回到农村老家。打扫庭院时,在墙角旮旯的一堆废旧木料中蓦然发现了家里使用多年的那根老扁担,它的身上已长满了一层厚厚的黑毛,两端的铁钩子上也是锈迹斑斑,活脱脱一件“出土文物”。看到这件老物件,我不由得想起昔日曾与它朝夕相处过的那些日子。
老扁担的来历现已无法考证,据说我爷爷、奶奶那辈人就曾使用过,后来我父母婚后另起炉灶,老扁担就来到我家,在那个肩挑手提的年代,扁担是家里的一件重要的生产、生活工具,打小我就经常看到老扁担斜靠在北屋的墙上,身旁是一对形影不离的水桶。父母每天都用扁担挑水,或用于做饭,或用于洗涮,或用于浇菜。老扁担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默默地无私地为家里奉献着。
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生活还很清贫,无论大人孩子都没有在家吃闲饭的。大人们常年要起早贪黑地去生产队里挣“工分”养家糊口;孩子们则在放学后或假期里,去拔猪草、拾柴禾、照看弟妹,甚至是挑水做饭,尽力去替父母分担一些家务。大约是在十二三岁的时候,我也开始接过家里的扁担,到村西头一百多米远的水井去担水。当时的我还没长足个,担水时需事先把扁担钩子在扁担上拧上一圈,来提升水桶离地面的高度,另外还要用细绳把水桶与钩子捆一下,以防止水桶脱钩掉到井里。
第一次站在铺着青石板的井台上,我一边屏住呼吸,按捺住怦怦心跳,尽可能地使自己放松下来,同时在脑海中不停地回想着大人挑水时的动作。首先用扁担把一只水桶慢慢伸进幽深的井里,当桶底接触到水面时,弯下腰,向前探出身子,双手握紧扁担的一头,把水桶由外向里一拉,桶贴着水面打上一个滚,一头扎进水里,桶自然而然就盛满了。然后双手再交替着一把一把向上提,整个过程要一气呵成。在此过程中,摆桶的力道拿捏要恰到好处。用力过大,水桶往往容易脱离钩子而沉入井底,用力过轻,则不容易摆满,半满不浅的水桶漂浮在水面,在浮力的作用下来回摇摆,再想摆满对成年人来说都不算是件容易的事,更不用说我这个未成年人的“处女秀”。当时的心情就像七上八下的水桶紧张得要命,摆桶时手总是不敢发力,桶也好像故意跟自己过不去似的在水面上扭着秧歌,只得一次次地把半满不浅的水桶提上来倒掉,然后再从头再来。经过一番折腾,好不容易才把两只桶盛满。然后用扁担挑起来往回赶。扁担上肩后,找好二者之间的平衡点则显得尤为重要。要么前桶磕地,要么后桶磕地。平日里,看到大人们一手扶着扁担,一手摆臂,一副轻松的样子,而自己却总是找不好平衡点,手忙脚乱,狼狈不堪,那架势活脱脱一个《朝阳沟》里的银环。好不容易挑到家,桶里的水已洒了近一半。当时正值盛夏,右肩膀已被扁担磨起了一道红肿的血印,汗水一浸,火辣辣地疼。可能是年少气盛的缘故吧,又咬牙坚持着挑起了扁担,直到缸满为止。
随后的几年,也不知挥洒过多少汗水,跌过几次跤,手中的扁担仿佛有了灵性,让我挥洒自如。伴着水桶在扁担钩子上所发出的那吱悠吱悠的声响中,自己也从一个孱弱少年成长为强壮青年。
岁月如歌,奏出了时代的变迁和美好的生活。随着自来水的进村入户,无数的老扁担也“光荣下岗”,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
如今,我眼望着这位被遗忘在角落的“老伙计”,禁不住心潮起伏。曾几何时,它几十年如一日,为家庭的日常生活立下过汗马功劳而不居功自傲;它历经风雨,饱经沧桑而不失百折不挠的本色;即使被主人所遗忘,躲在角落了默默无闻也从无怨言……
我轻轻地擦拭净老扁担身上的尘埃和锈迹,把它高高挂在堂屋墙上最显眼的位置,我要把老扁担身上那股不计得失、无私奉献、百折不挠、勇于担当的宝贵精神当做“传家宝”世代传承下去,在以后的人生路上,不忘初心,砥砺前行。